一个梦
我初二的时候，同桌被人捅了三刀，死了。
捅他的人叫陈交俞，跟我一般大，报纸上他的照片被打了码，但还是有未打码的照片在学校里流传。我看过一次，眼睛很大，眼窝很深，寸头，不好惹的表情。
有人说是因为陈交俞收保护费，同桌没有给，两个人打起来，陈交俞就拿刀一下捅了他的腹部，同桌的力气瞬间就被抽空，又一下捅到了胸口，其实第二刀已经捅到了同桌的心脏，他马上就要死了，但陈交俞还是捅了他第三下。
初中毕业后，我随父母离开了这座小城市，到了一个封闭式管理的普通高中的普通班，成绩在班里中下游。
高二有一天，班主任一整天都没有来。
第二天上学，有人说班主任住院了，原因是下班路上被几个小混混拽进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打了，重度脑震荡，骨头也断了好几根，但好在人是抓住了。
他们说，是因为班主任前几天骂了隔壁班的一个同学，那个同学心里不服，找人打了班主任。
他们说，为首打人的那个叫做陈交俞，曾经还杀过人，不过家里有点关系，跟被害人家属和解了。
他们说，未成年人保护法是用来保护未成年受害人，还是保护未成年施暴人的法律？
我只是默默地听着。
高考结束很多年后，我回家过年，那时候还没有禁燃烟花爆竹，我打算买点烟花回去逗小辈们开心，走近街边摆摊的小贩，有个男人也在低头挑选着。
他低着头，弯着腰，嘴里叼着一根烟。
寸头，眼窝很深，眼睛很大。
我的手提包掉在地上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，皱着眉随手捡起滚落在他脚边的一支口红，“你的东西掉了。”
我说：“谢谢。”
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没有睡好觉，时隔多年再次梦见了我的学生时代。
我没有说过，同桌死掉的那一天，我也带了一把刀。
如果那天陈交俞没有杀了他，那么杀人犯将会是我。
我没有说过，高中班主任住院的那天，是我本打算跳教学楼的那天。
如果不是因为陈交俞为首的小混混将他打至住院，我们换了新的班主任，我会永远停留在十七岁。
我什么都没说过，我把这些藏在心里。
连同青春期的校园暴力，人格侮辱，还有那支被他捡起还给我的口红，我希望它们在记忆中永远死去。